父亲和棋
父亲是从大山里走出来的孩子,承袭了山的宽厚纯朴,生性严谨却不失为一位慈父。记忆中的童年有一只特别神秘的木盒子,父亲常常在晚饭后抱着它出门,月上树顶又抱回家束之高阁,并不止一次叮嘱我不可乱动那盒子,具母亲的说法,那是父亲的宝贝。
年轻时的父亲因写得一手好字好文章而有幸被提为县长秘书,住进了机关大院。那个年代还没有电视及各种娱乐消谴,入夜后各家各户搬张凳子往院子里一座,或天南地北的闲聊、或邀约几人玩牌、或摆开棋局撕杀······舒解一天的疲乏。那时的父亲还没有母亲,一个人在外的种种压力就在每天的观棋中磨合,找到了孤单的寄托,慢慢会了一点也在兴头上时下场杀上几局,渐沉迷其中不可自拔。后来认识母亲,父亲和母亲约会的地点也少不了有棋局的地方,父亲有时看上隐忍不住亲身试马,母亲也不吵闹,静静陪到父亲恍悟时送母亲回家。我想那时就已经注定父亲和母亲的牵手黄昏。
父亲是个吃饭特别慢的人,饭前习惯要小酌一杯清酒,总第一个上桌最后一个下桌。中央五套经常会在午间转播象棋大赛,那时的父亲往往还没吃完饭,急急的随便装点菜端着碗跑到电视前专注看比赛,那时谁也别想抢到遥控板转台,父亲象小孩猴急的也就那么一刻。不过往往等到棋局播完,父亲碗里的饭没有减多少,母亲已经重热了菜等父亲乖乖吃完。这时的父亲虽然机诫的吞着饭,思绪早已飘到刚看的棋局里,有时还会晃晃头说:“这步不应该这样走。”家里人都会不觉宛尔。
岁月流沙消逝时也耗着父亲的青春,只留下皱纹爬上的额头证明它曾来过。晚年退休在家的父亲依然忘不了他的棋,因年老晚上出门不便,父亲每天下午都会出门散步流连各处下棋点,在夕阳拉长的影子里总能找到父亲回家的脚印,下雨天也憋不住父亲,撑着那把蓝格大伞到他以前工作的单位拉上同是象棋爱好者的同事杀几盘。母亲总抱怨父亲回家不准点不好做晚餐,念叨着父亲心中只有象棋,忿忿地,我却分明看到此时的母亲会变得更年轻生动,在她眼波流转间有一种说不清的感情存在。
没事时经常收拾书柜,当年放得高高的木盒子如今已是我触手可及的东西,四四方方的大盒子上面有着两个用篆书雕刻的文字:象棋,那字并没随时间推移而有丝毫损坏,只是字缝间积着些许灰,轻轻一挥就了无踪影。
人生如棋,棋如人生,无论时光如何转变,那两个篆书的象棋仍守侯着它的地方,如同我年已渐老的父母相濡以沫,携手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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