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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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王
	文 / 哈尔

人们敬称他棋王，乃因镇上找不到一个他下棋的对手。据说棋王五岁就混迹街头对弈，十五岁便战胜了镇上的所有棋手成了“棋王”。 别看小镇地方不大人口不多，喜欢下象棋的人倒还不少。每天，忙完早市的人们总要在店门前摆出棋盘，几十桌棋局铺设在街道两侧，百十号围观者几乎使小镇交通堵塞，丁字街头一时间成了棋赛赛场，到镇上卖禽卖蛋卖柴火木炭换粮票换盐巴的周边农民，常常由于观棋误事而引发家庭纠纷事件。不过天长日久的对弈厮杀，倒也杀出了不少远近闻名的行家里手，棋王就是其中的一个佼佼者。据说有一年县里搞首届农民运动会，镇上的棋手囊括了中国象棋单项所有奖牌，小镇因此而名扬天下。 棋王嗜棋如命，哪里有棋局，哪里就能见到他那骨瘦如柴的身影。那张长脸就象一把蔫了的瓠瓜瓢，终日不见一丝笑容，仿佛时时刻刻都在酝酿着新的战术。连平日里说话都带着术语，什么“卒子过河当车用啦”“你少来这马后炮”“老子一将就把你将死”等等等等，说得他老婆要多烦有多烦。不过他老婆倒是一个贤妻良母，那间杂货铺全靠她里里外外一把手，还带着三个儿女油盐酱醋一把抓。棋王整日里端着个茶壶优哉游哉，不是抱着《象棋中锋》研究“三步虎”战法，就是蜷缩在街角用被烟熏得焦黄的食指在棋盘上权威地比比划划。棋王五十大寿，他的亲朋好友都来祝寿，十几桌宴席摆好单等他来拜寿，一家人找遍镇上每一个角落，没找着。还是他老婆有心眼，找到自家的谷仓里去，只见他一手抓本书一手抓茶壶，对着地上的棋子念念有词。他老婆气急了吼他：“你啊你，大家都等着你呢，摆什么谱！”他却心不在焉地答道：“别吵别吵，你知道这是什么谱？梅花谱！”此事一时在镇上传为笑话。 他被镇上人封为棋王后，几十年光阴一晃而过，他始终没有找到棋力相当的对手，这使他感到非常的苦闷。镇上所有的棋手都不敢和他对弈，即使让个车马什么的也没人愿意和他下。因此，在丁字街上他只能当观众。当观众也不容易，所有镇上的棋手都怕他在一旁观战，因为要是他看着看着忍不住帮上了谁，另一方准是要马失前蹄的。本来“观棋不语”是棋界的基本道德准则，但他是权威，权威当然就可以破例，就可以不遵守规则。他认为，我说上两句还是看得起你免费点拨你呢。对他的所作所为，众人是敢怒不敢言，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于是只要他那清瘦的身影一出现，人们就忙着掏烟、敬茶，想方设法把他的注意力从棋盘上引开。 一天，来了个陌生人，说是肉包铺王老板的外甥，这个外地人从容不迫地杀倒了镇上几位名将。恰在这时，棋王来了。棋王象往常一样提着壶茶刁着支烟逛到街头。 人们异口同声推棋王出场。棋王盯着陌生人少许，说，来吧，就当仁不让地坐到棋桌前。摆完棋子后，棋王以礼相待让对方先走，然后稳稳当当地布下开局陷阱，以飞相三步虎对仙人指路屏风马，他一边哼着民歌小调，一边吮着茶壶，显得非常轻松。 陌生人一听说是鼎鼎大名的棋王，先是神态一阵紧张，尔后连连失子。没多久，自动缴械投降。口中连称：“厉害！厉害！不愧为棋王。” 围观的人都跟着连称：“厉害！厉害！” “我跟你来。”一个响亮的童音引起人们的注意，原来是理发店二楞师傅的大儿子，外号“鹅蛋”，今年十三岁，正上初一。 “你哪里行，都下不过我呢！”在一旁的二楞想制止他儿子。 “让他下吧，我让他一个车。”棋王正在兴头上，显得格外慈爱，一半因为太久没开杀戒，一半因为刚打了个胜仗手正痒着。 没想到，棋王第一盘棋就输给了鹅蛋。 第二盘平手下，棋王改变招数，下得非常辛苦，最终棋王又输了。 棋王有点尴尬，观众也都有点尴尬。 棋王没下第三盘，他抱怨着茶叶有霉味，抱怨着牡丹烟是假货，走了。 从此以后，人们又都敢跟棋王下棋了，而棋王的雅号则渐渐地被人们所淡忘，人们又叫起他的小名——狗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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