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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夜征文】太宗三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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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30 12:48:0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第一局 天命

唐武德四年(公元621年)春,三月。

素有“花都”之称的中原重镇洛阳被秦王李世民的十余万大军围了个水泄不通,这已是围城的第六个月了。旷日持久的战争阴云,使城里城外的士卒百姓均感到困苦不堪。对于双方的主帅来说,不管是洛阳城里谮称帝号的王世充,还是城外吊民伐罪的天策府上将,这种等待和僵持都是一种痛苦的煎熬。

在洛阳城南龙门的东山,此时有三位商旅打扮的游客正在山间石径上拾阶而上。为首的一人年纪在二十开外,中等身材,面色黝黑,神情冷峻坚毅;另两人看上去已年过四旬,皮肤白净,体形单薄,商人的装束掩不住他们浑身的儒雅气息。原来,这为首的年轻人正是唐高组李渊的次子、天策府上将、秦王李世民,陪同者乃是他的两位属吏、被时人称为“房谋杜断”的房玄龄与杜如诲。只因洛阳战事久拖不决,房杜二人怕秦王闷出病来,又听说附近的东山风景秀丽,这才劝说秦王微服出游。好在洛阳城外几乎全是大唐的军队,而秦王本人也是一等一的武林高手,安全问题倒不必担心。

“主公请看,前面有一道观,甚是雄伟,我们何不进去看看,歇息一会再上山?”,见两边游人不多,房玄龄压低了声音征询秦王的意见。

“哦?”,秦王李世民象是从沉思中惊醒过来,忙定睛观瞧,果见前面半山腰上矗立着一座殿阁巍峨的道观,正门上赫然写着“玄妙观”三个大字,遂颌首应允:“也好”。

三人鱼贯走进道观,猛抬头见一人立于观门内,恰似早已迎候在此一般。此人身着道士衣冠,峨冠博带,衣袂飘飘,背负长剑,颏下几绺黑色长髯,竟有股说不出的仙风道骨、飘逸出尘。秦王李世民自十八岁助父起兵,可谓阅人多矣,竟也不由自主地目光为其吸引。

那道人也在上下打量着李世民,目光炯炯,眉宇间的神情似笑非笑,见秦王也在回望他,猛然开口朗声问道:“来者可是圣人秦王?”

秦王心中暗惊,觉得此人素不相识,一时认也不是,不认也不是。只得含糊问道:“高士是——?”

“贫道王远知。”

此言一出,三人均相顾愕然。原来,这王远知却是隋末唐初时一个大名鼎鼎的人物,算起来也该有花甲之年了,为道教茅山派第十代宗师,民间多传闻此人乃预知过去未来之事的得道高人,隋文帝、炀帝都曾授官与他,却被他坚辞不受,仍旧云游于各地,只是不知何以在这战火纷飞的洛阳城外相遇。

“此观观主乃是贫道的老友,他留我在此小住几日,不意有缘得遇秦王殿下”,远知道人似看出了三人的疑惑,主动道破。又细瞧了房杜二人几眼,捻须微笑道:“这两位定是房玄龄与杜如晦先生了”。

“高士何以知之?”,房杜二人几乎是同声问道。

“哈哈哈,天机不可泄露”,道人仰天大笑,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既来之,则安之,三位贵客且到后面叙话”。

众人随着王远知,穿越正殿,又踏过一条小径,进了一个石室,但见石室中宽敞明亮,点着香烛,香炉中轻烟袅袅,散发出阵阵檀木的宜人清香。青石铺地,摆着几张几案以及供人席地而坐的蒲团。北面墙上悬挂着一幅太上老君的绣像,绣像下方镶着一竹条,上面刻着一行字:静能格物,诚则通神。

宾主落座,有道童奉上香茗、时令水果后退下,屋里只剩四人。

远知笑问秦王:“穷山僻野,陈设粗疏,无以奉殿下。不知秦王可有兴对弈一局,以补贫道待客不周之过?”

“哦?本王自幼对象戏情有独钟,今日有缘得遇道长,正要讨教一局呢”,秦王欣然应允。 远知道人起身拿来棋具,那是一副古拙的木质象棋,和石室的风格浑然天成。房杜二人分列秦王左右观看。

秦王执红先行,正想摆上拿手的当头炮,猛醒到此乃高士修炼之地,岂可杀戮太过,临时变招挺了三兵,以“仙人指路”开局。

道人捻须微笑,略一沉吟,抬手飞了一步左象。

开局伊始,风平浪静,道人的声音平和温暖,似来自遥远的天际。

"秦王,你知道你的名字由来吗?”

“知道”,秦王目视棋局,随口答道。

“是不是你满月的那一天,有一位道长到了你家,见到你后说了一句“此子年二十,当济世安民”,你父亲才给你取名“世民”的?”

“你——”,秦王猛然抬头直视道人,惊愕不已,这个秘密只有他和家人才知道。

“二十三年了”,道人一声轻叹,“在世人的眼里,你是至高无上的秦王;在我这方外之人眼里,你不过是个天赋异禀的孩子啊”。

秦王的眼里掠过一丝愧疚,道人心知是为了他父亲李渊事后追杀的事。也不点破,只轻击棋盘道:“殿下,该你走棋了”。

此时棋局已入中盘,双方短兵相接,刀光剑影,道人的问话变得低沉而短促。

“济世安民,你做到了吗?”

“没有,方今干戈未息,王世充、竇建德虎视眈眈,何以济世安民?”

“王世充、竇建德天怒人怨,不足为患”,道人随手落下一子,“济世安民,你将来能做到吗?”

“不能,我的兄长李建成已被立为太子,他也许能做到吧”

“如果你是太子,当如何济世安民?”

“我——”,秦王欲要不答,见道人似凝神等待,只得稳稳心神答道:“轻徭役,薄赋税,与民休养生息。然后导之以礼义,辅之以法典,集思广益,求贤纳谏,天下可治矣。”

“恩,好”,道人微微点头。

“道长,我残士少兵,是不是败局已定?”棋入残局,秦王似有不支。

“棋如人生,当你走到一个重要关头的时候,后悔和怯懦已无济于事,只能是尽人事,安天命了”。

“我不过是一介藩王,永远不可能实现济世安民的抱负,难道这就是我的天命吗?”秦王的声音有点发颤。

“如果你的天命仅是个藩王,为何你不象你的弟弟元吉那样庸碌无为,为何这大唐的天下十之八九是你打下来的,为何你的手下谋臣如雨猛将如云?”,道人的声调变得激昂,“你已挟不赏之功,不管你怎样想怎样做,你的父亲和弟弟都会认为你想当太子。再说,你的手下陪着你东征西讨,出生入死,他们的心中也有着建功立业的豪情,你就忍心看着他们湮没无闻,甚至任人宰割吗?”

“可是——”,秦王欲说出夺嫡之谋的不合礼教,却被道人打断,“从你满月的那一天起,我就断定你将成为“济世安民”的一代明君。如果你真的自信自己能担当历史的重任,那就拿出你的勇气和智慧来,去夺取属于自己的“天命”吧”,道人长吁了一口气,“就象这盘棋一样”。   秦王李世民的血脉賁张,一代枭雄的胆魄与智谋又岂是凡人所能揣度。就在电光火石之间,秦王的独马在棋盘上纵横驰骋,竟以不可思议的妙手兑掉了黑方的两个悍卒。棋盘上只留下秦王的双相和道人的单炮士象全。

“哈哈哈,和了。双相辅国,一帅功成,真天意也”,道人大笑着立起身来,面向秦王稽首道:“五百年间出圣人,秦王殿下必为与秦皇汉武齐名的一代雄主,房杜二位先生必成千古名相,愿三位善自珍重,贫道先行道贺了”。

“双相辅国可贺,一帅功成何喜?”,杜如诲的脸色似有不解,“秦王现为天策府上将,不正是一帅吗?”

“如诲弟有所不知,象戏中的将帅居九五之位,实为帝王的象征啊”,房玄龄略通弈道,抢先解释道。

主臣三人面面相觑,君临天下的雄心和攀龙附凤的欣喜使他们的脸胀得微红,几乎就在同一瞬间,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想到:

“此时此刻,远在长安的太子李建成在干什么呢?” 后记:唐贞观九年(公元635年),太宗诏茅山道士王远知进京受封,远知辞已年迈,不就。太宗只得依从,并赐法服,又于茅山为其建太平观以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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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11-30 12:53:00 | 只看该作者


第二局 血战

明末一代大儒王夫之曾云: “太宗亲执弓以射杀其兄,疾呼以加刃其弟,斯时也,穷凶极惨,而人心无毫发之存者也。” ——题记

唐武德九年(公元626年)六月初二,夜,长安太子府。 一场看似轻松惬意的家庭便宴在这里举行,桌上杯盘狼籍,座上的三人频频举杯,似乎兴致颇浓。

“今日难得我们兄弟聚会,定要一醉方休,来,干!”,太子李建成举杯向二弟世民、三弟元吉示意,仰头一饮而尽。他刚刚三十八岁,但看上去胡须焦黄、目光暗淡,比实际年龄要苍老了许多。也难怪,随着秦王李世民在朝中的威望日高,这位太子爷所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好啊,等大哥将来当了皇上,二哥就当大丞相,俺也当个大将军,咱们哥三个天天上皇宫喝酒去”,三弟齐王元吉一向口无遮拦,但这时似话里有话。

“大哥手下的韦挺、魏征都有宰相之才,小弟就不必多劳了,将来到洛阳悠闲度日足矣”,秦王的口气谦和,但建成和元吉却脸色微变,他们心里清楚秦王在洛阳苦心经营多年,势力不可小觑。

“唉,兄弟如手足,咱们同胞四人,唯小弟智云人鬼殊途,诚可痛也”,太子李建成似乐极生悲,眼眶中泪光盈盈。

“为天下者不顾家,智云早已被追封为楚王,他若九泉下有知,也当瞑目了”,秦王的口气冷淡,不动如山。

“义宁元年,父皇在晋阳举义,我带家眷从河东急赴晋阳,因智云年幼不便,本想让他稍后再走,不料竟被官军捕杀”,李建成还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那一年,他还是个不满十四岁的孩子啊”。

“大哥喝多了,尽说些不痛快的事”,李元吉端起酒杯,“来,干杯”。

李建成抬头猛喝了一口酒,被呛得剧烈地咳嗽起来,半响才接着说道:“我临走的时候,这孩子一定要扯住我问‘大哥,咱们好好的为什么要造反呢?’,我说‘等咱们的爸爸当了皇上,你就是小王爷了’,他说‘我不要当什么小王爷,只要咱们一家人和和睦睦平平安安在一起就好’,真是个精灵的孩子啊。如今我虽贵为太子,东宫西府(指天策府)却被外人说得势同水火,朝臣也分为两派,还真不如举义前在河东当功曹舒坦啊”。

“坊间传闻岂可轻信,我听说民间还有人称二哥为‘真太子’呢,也不知是何人在散布谣言挑拨离间”,李元吉一边说着一边斜视秦王,目露凶光。

“哈哈哈,我算哪门子的‘真太子’,莫非大哥反成了‘隐太子’不成?”,秦王大笑着掩饰窘态,连连摇头道“可笑,荒谬”。

“我记得当年父皇首义的时候,晋阳尚有西河郡不服,父皇令大哥和二哥分领左三统军和右三统军讨之,只九日便大胜而还,父皇喜曰‘以此行兵,虽横行天下可也’,如此看来,大哥与二哥均为能征贯战之人,只不知谁更胜一筹?”李元吉见秦王面不改色,便转换了话题。

“二弟用兵如神,勇冠三军,横扫六河(合),海内闻名,较为兄胜出多矣”,李建成面无表情地答道。

“哪里,当初大哥率先攻入长安,去年又采用魏征“恩威并施”之计剿灭刘黑闼,这两件都为不世奇功,无人可比啊,不过”,李世民话锋一转,面露嘲讽之色,“若论个人武艺和胆气,小弟倒可能略占上风了”。

“你二人也无须谦逊了,方今天下太平,打仗是没法比试了,不如你们就在棋盘上见个高低吧”,李元吉似乎很为自己的“创意”自豪,不待二人首肯,便吩咐宫人撤去残席,速备棋具。 太子李建成执红先行,抬手架了右中炮,但脸色黯然,似乎求战欲望不强。

秦王李世民阴沉着脸,“啪”地一声还以顺炮,大有“以暴制暴”的架势。

双方接着均跳正马,太子起横车过肋,秦王出直车巡河,双方输攻墨守,一场好杀。

太子似“稳”字当头,不断地简化局势,见子兑子;秦王持小先手,待机而动。

棋入残局,盘面上只留下红方的单车士相全和黑方的单车双过河卒士象全,这种棋的胜和似无定数,完全在于双方的临场发挥。

“这棋不是和了吗?大哥的单车换双卒都是和棋了,还下个啥啊?”,李元吉素不诣棋道,竟没有想到一车兑双过河卒几无可能。

“再下下吧”,秦王的神色凛然。

“自家兄弟,同室操戈徒增外人耻笑”,太子李建成长叹了一口气,“早两天父皇已传出话来,欲让你出镇洛阳,自 陕以东由你掌管,并准你建天子旌旗,我看这样也不错。咱们兄弟中已经为夺天下折了小弟智云,再不能祸起箫墙了”,李建成的声调已变成乞求,“二弟,这棋就和了吧。同胞兄弟,和为贵啊”。

“大哥为嫡长子,理应居储君之位,世民从无非份之想。但这棋还未走成正和之势,让棋实难从命”,秦王依旧不为所动。

“连一盘棋你也不肯让,你还会让天下吗?”,李建成的内心翻江倒海,惨呼不已。他用决绝的目光瞥了元吉一眼,元吉点头会意。

“二位兄长还是边喝边下吧”,李元吉端起酒壶先给自己和太子斟满酒,在给秦王倒酒的时候,他的中指悄悄碰动了壶底的一个机关。

秦王正瞑思棋局,欲要不喝,却不过太子和齐王相劝,只得喝了一大口,酒一入喉,猛感到味道不对,想要吐出又觉不妥,强忍着吞了下去。还剩下一半的酒杯被他“啪”地一声搁在桌面上,血红的眼睛逼视着元吉,“三弟,你敬的好酒啊”。

“二哥怎么啦?咱们喝的可是一个壶里的酒啊”,李元吉强自分辩道。

太子李建成的心胆俱裂,只顾拿着一个边相胡乱飞来飞去,他已无心下完这盘棋了。

秦王李世民不再理会元吉,强忍着胸腹中的剧痛,一步步把双卒趋入九宫,就在将死红棋的那一刻,他冷笑着说了一句“你—输—了”,便再也把持不住,一大口鲜血猛地吐到了棋盘上。

“主公,你怎么啦?”,一直侍立在门前的尉迟敬德猛感到情形不对,飞快地跑进室内,今晚的夜宴只有他一人陪同。他一把抓住秦王的脉搏,凝神瞬间后便知尚无大碍,暗自庆幸秦王临行前为防万一喝了李药师(李靖)的解毒药,顿时胆气豪壮。

“秦王不胜酒力,俺尉迟恭代为谢过太子和齐王殿下,告辞了”,尉迟敬德一头说,便欲扶着秦王离去。

“尉迟将军一人行动不便,我叫两个人帮你吧”,李建成一招手,两个凶神恶煞的东宫卫士冲了过来。

“不用了”,尉迟敬德“仓锒”一声拔出腰剑,铁塔般的身躯俨然一尊天神,在场众人均不感仰视。他腾出左手稍一用力把秦王搂在了背上,就这样一步步往后退去,十余步后,他猛然转身朝太子府门疾奔而去。

两名东宫卫士欲要追赶,被李建成摇手止住。

窗外,一颗流星划过秦地的夜空,一夜之间,“太白(星)见秦分,秦王当有天下”的预言传遍了长安城的大街小巷。

后记:唐武德九年(公元626年)六月初四,李世民悍然发动“玄武门兵变”,诛杀太子李建成及五子李承道、承德、承训、承明、承义,齐王李元吉及五子李承业、承鸾、承将、承裕、承度亦无一幸免。两个月后,李世民正式在东宫显德殿继位为帝,从此开创了“贞观之治”的太平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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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11-30 12:56:00 | 只看该作者


第三局 轮回

唐贞观二十二年(公元648年)三月,太白金星多次在白天出现。自古以来,这一奇异的天象常常被看作是更换天子的征兆。谶语和谣传在都城长安的街巷坊间悄悄流布,尤其是其中一本《秘记》上有“唐三世以后,女主武王代有天下”的话,更是让迟暮之年的太宗皇帝变得敏感而多疑。一个月前,一名在宫廷宴会上自报小名“五娘”的高级将领,居然几天后就被以“莫须有”的罪名贬官和赐死。

三月十二日夜,太宗皇帝突然诏司徒长孙无忌、司空李世勣、太史令李淳风进宫议事。当这三名官员在御书房会面的时候,他们在一瞬间都明白了此行的目的。

“免礼,赐座”,太宗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威严,但苍老的容颜已不复盛年时的英气,他今年四十九岁,自从贞观十六年太子李承乾谋反案被告发,使他的身心俱受重创,从此精神和体力便每况愈下了。

“众爱卿,知道朕为何深夜召你们进宫吗?”,太宗的口气和缓了一些。

三人对视了一眼,稍顷,李淳风小心地答道:“陛下,是不是为了《秘记》的事?”

“是啊”,太宗微微点头,“如果是别的军国大事,找他们两位元老即可,也不会请动李先生了”。

“臣夜观天象,《秘记》所载的征兆已成,恐回天无力了”,李淳风的声音透着无奈。

“我即位二十二年,为天下苍生披肝沥胆,现今国泰民安,上天何以示警?”,太宗的情绪有些激动。

长孙无忌、李世勣慌忙拜伏跪奏:“妖主惑乱朝廷,实为天数,并非我朝独有,陛下切莫过于自责。”

“陛下当年伏兵玄武门,杀兄屠弟,虽为形势所迫,终有违礼教,尤不该残杀他们的幼子,绝人宗祀,故天数有此一劫,实为历史之轮回也,不过”,李淳风话锋一转,“陛下实为古今难得的明君,泽被后世,故女主虽残暴,陛下子孙难免屠戮,大唐的天下却将危而后安,也算差强人意了”。

“先生精通阴阳之术,可否告之‘女主武王’何意,其人现究在何处?”

“天道微茫,岂人力所能揣测,只能是事后见分晓了。俗云‘王者不死’,陛下切莫胡乱猜疑,滥杀无辜啊”,李淳风的口气变得担忧,“即便侥幸灭之,臣恐劫数未应,上天或生更壮者肆其怨毒,为祸更烈矣”。

“滥杀无辜不可,未雨绸缪总没错吧”,太宗轻叹了一口气,“长孙无忌,你为当朝宰辅,可就在此地速将朝中大臣及其家眷的名号、郡望、小名、封地凡与‘武王’二字有碍者一并列出,朕要亲自察看”。

“臣遵旨”,长孙无忌拱手听命。

“李世勣,你掌管兵部,速将各地驻外都督的情况如长孙太尉一样察明报我”,太宗话音未落又补充了一句,“你们写完后先封口再交御书房值日女官武才人,今日天色已晚,朕改日再看”。

“武才人?”,长孙无忌喃喃自语,若有所思。

“嗯?”,太宗似猛有所悟,随即坚定地摇了摇头,“武才人入宫已八年,一向遵从妇德,又是功臣之后,无需多虑”。

“是啊,武才人之父武士彟早在武德年间即为礼部尚书,也算首义元勋了,坊间谶言又岂能尽信”,一贯老成持重的老将军李世勣点头附和道。

“臣闻武才人行事果决不亚男子,前日皇上驯烈马狮子骢不下,她以只须“铁鞭、铁挝、匕首三件”对之,如此气魄不可不防啊”, 长孙无忌仍不肯退让。

“李先生以为如何?”,太宗只得询问李淳风的意见。

“臣听说武才人博学多才,陛下不妨召她前来,以琴棋书画略为考问之,试她胸襟胆略有无帝王气象”,李淳风略停了一停,“不过,此法亦难确定,不管结果如何,陛下只可防之,切勿妄加杀戮”。

“好,传武才人进来”,太宗吩咐内侍。

不一会儿,武才人被宣到,拜伏于地:“臣妾武照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太宗扫了武才人一眼,见她虽唇红齿白国色天香,却是银盆大脸,额头宽广,眉宇间英气勃发,先自三分不悦。

“朕近日试创《唐享昊天乐》,曲调已成,惜无良词可配,他们三人所作朕亦觉不甚佳,媚娘可即席赋词一首和之”,太宗胡编了一个理由,命内释递给武才人曲谱。

“陛下稍等,容臣妾思之”,武才人凝神片刻,郎声吟道:“太阴凝至化,真耀蕴轩仪。德迈娥台敞,仁高似幄披。扪天遂启极,梦日乃升曦”。

座中四人面面相觑,尽皆失色,如此大气又岂象女子所为?只怕是平常帝王也难以望其项背矣。

“武才人,你是哪一年出生的,今年多大了?”,太宗强压着心头的嫉恨,柔声问道。

“臣妾生于贞观二年,今年21岁”,武才人答道。

太宗的心头一凛,贞观二年正是玄武门兵变后的第二年,莫非真是自己当年杀戮太过,故天降此等妖王遗害子孙?

“你在宫中,平日以何消遣?”

“臣妾闲时最爱观古今时政得失,读书之余唯以弈棋为乐”。

“嗯,好,朕今晚兴致不错,就与媚娘对弈一局吧”,太宗故作轻松道,“三位爱卿也一并观战,可不许支招哦”。

内侍呈上棋具,太宗执红以当头炮开局,内心盘算武才人将以何种着法应对,总不外乎顺炮逆炮屏风马吧,当然补士象亦不为怪。

那武才人却似平生第一次弈棋一般,盯着太宗的当头炮呆看了半响,忽然抿嘴一笑,抬手把左炮上移了一格。此招一出,不独太宗,连观战的诸人亦觉莫名其妙,匪夷所思。

太宗微皱眉头问道:“朕自幼喜弈,至今已三十余载,未尝见过此种开局,不知媚娘是何人所教?”

“此乃臣妾自创的左叠炮,虽流于险僻,偶尔用来对抗中炮局倒有奇效”,武才人从容答道。

“什么左叠炮,左道旁门而已”,长孙无忌气咩咩地瞪着武才人,象是要把她吞吃了一般。

“武才人的此种应法能控制红方出直车,颇有可取之处,长孙太尉就不要为难她了”,李世勣捻着长须,冷冷说道。

李淳风冷眼看着这两位将相争持,一言不发。原来,在贞观后期朝中已出现了“关陇派”与“山东派”两大派系,以长孙无忌为首的关陇派皆出身士族,与皇室联系紧密,在朝中势力很大;以李世勣为首的山东派虽出身庶族,但战功很大,在军队系统也有相当势力。双方明争暗斗,关陇派终究得太宗支持较多,明显占据上风。李世勣明知武才人名应图谶却呵护有加,很显然是一种失意政客“穷则思变”的本能反应,至于这种“变”究竟能给他带来多大收益,恐怕连他自己也无暇细想了。

“两位爱卿不要争了,朕要安心下棋”,太宗摇手止住二人,抢先跳正马后出横车过肋,武才人右炮左移,两匹黑马一跳正路一飞边陲,严阵以待。

那太宗皇帝自十八岁即为统兵大帅,可谓天挺英豪,棋风豪迈大气;武才人也是天生异禀,积阴为阳,棋风刁钻阴狠。双方缠斗至残局,太宗终是棋高一着,竟走成了“双车错”的杀棋局面,按说黑方是必败无疑了。

长孙无忌见太宗占了上风,正自庆幸,猛低头见枰上黑方无意中把双车运到了红方帅门空档一边,而中兵的位置上还有一匹黑马,此时黑只要进车将军再弃车砍仕即成连杀,不禁暗自叫苦。也是“时衰鬼弄人”,太宗英武一生,竟连这种简单杀法也未看出,犹自捻须得意。

长孙无忌情急智生,虎目圆睁对武才人吼道:“武才人,都‘双车错’了你还不认负吗?”

武才人只顾苦思解太宗的杀棋,未及深思,一时为长孙无忌所迫,只得用幽怨的目光望了他一眼,口中嗫嚅道“皇上高明,——”,正要投子认负,却被李世勣劈头打断:“武才人还不认负,难道还能出奇制胜不成?”

武才人见李世勣神态暧昧,似有所指,略一沉吟便看出奥妙,大喜过望,忙进车将军,太宗正要退仕,看出已成连杀,只得苦笑摇头道:“朕真的是老了,竟被媚娘偷杀”。

“皇上上着退仕即可稳胜,不过是故意让棋哄媚娘开心罢了”,武才人心机灵巧,故意嗔怪道。

太宗阴沉着脸剜了武才人和李世勣一眼,也不答话,倒背着双手走到御案前,提笔写下了几行小字,盖上玉玺并封口后唤过内侍:“朕大行之日,可将此密诏交太子一人拆阅,他人不得与闻”。

在场众人均鸦雀无声,一颗心被提到了嗓子眼上。有谁能知道,这个密诏里到底埋藏了多少惊人的秘密,它对于自己乃至整个大唐王朝的命运又将会有怎样的影响呢?

后记:唐贞观二十三年(公元649年),太宗皇帝驾崩。新皇即位后的第一件事竟是贬李世勣为叠洲都督,但几个月后又将他召回,此事殊令人不解。唐 高宗永徽六年(公元655 年),武照在许庆宗、李义府及开国元勋李世勣的支持下被立为皇后。唐高宗显庆四年(公元659 年),顾命大臣长孙无忌以“图谋不轨”的罪名被流放,不久被逼自尽。唐天授元年(公元690年),中国历史上出现了第一位女皇帝——武则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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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30 14:22:00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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